北大国发院与智联招聘研究远程居家办公：发展与展望

2022 年 4 月 28 日，北大国发院与智联招聘一同举办了承泽论坛的第 1 期。在该论坛上，对“中国远程居家办公究竟是疫情困境的应对，还是新趋势的引领”这一问题进行了研讨。并且发布了“中国远程居家办公发展报告”。本文是依据报告的发布者、北大国发院助理教授胡佳胤的分享而整理的。

国发院有一位助理教授叫胡佳胤，胡老师的研究领域包含影子银行，同时也涉及金融科技以及公司金融。

数字化技术深入发展，新冠疫情防控有刚需推动，于是中国的远程居家办公成为许多公司和员工的必然选择。近期，针对这一新的社会现象，北大国发院与智联招聘合作组建了课题组，以“疫情冲击下的远程居家办公：发展与展望”为课题。该课题组由北大国发院院长姚洋教授和智联招聘集团执行副总裁李强牵头，他们充分利用北大国发院的研究力量以及智联招聘的数据优势来开展联合研究，现已形成初步的“中国远程居家办公发展报告”。

动力：数字技术、疫情防控与社会压力推动工作方式革新

这里讲的远程办公包含多种模式，如远程办公、居家办公、混合办公等。数字时代工作方式发生革新，远程办公随之出现。从最初的电报、电话、传真等，到互联网、宽带、个人电脑等，再到移动互联网、4G、智能手机等，直至当下的在线办公、共享文档、在线会议、视频面试、直播软件等，科技不断发展，促使远程办公成为工作方式的重要革新。

从更深入的原因去分析，互联网以及数字技术对经济形态和工作性质进行了改变，从而创造出了众多具备远程办公潜能的岗位。当下，有大量的经济活动转移到了线上开展，像在线购物、娱乐活动、会议举办、授课行为以及问诊事宜等。往后，伴随 5G、云计算、物联网、工业机器人、AI、AR/VR 等技术的不断发展和广泛普及，还会有大量的工作岗位能够采用远程办公的形式。

新冠疫情爆发后，远程办公使得经济体在应对负面冲击时更具韧性。远程办公在封城、隔离、居家等非常时期成为维持工作运转的最佳选择，同时也是在疫情防控政策下实现稳增长、稳就业的重要途径。实践证明，远程办公是就业工作的新形态。它增强了经济的韧性，能帮助经济体更好地应对公共健康危机等负面冲击。同时，它降低了疫情防控政策带来的经济成本，成为全社会应对不确定性的灵活选择。疫情下的远程办公，需要政府提供基本保障且要到位。这些保障包含民生物资，还有医疗急诊以及突发紧急情况救助等。其目的是确保人们能够在家安心地开展生活与工作。

此外，远程办公给求职者在平衡工作与生活方面提供了弹性的空间。大城市普遍存在着房价高昂、职业与居住分离、交通拥堵等情况，这使得广大上班族，尤其是年轻人和新市民，面临着买房困难、租房昂贵、通勤时间较长以及家庭和事业难以同时兼顾等一系列的社会问题。用人单位存在对求职者显性或隐性的性别歧视以及“生育惩罚”，这使得员工，尤其是女性员工，承受着平衡工作和生活的巨大压力。要将这些问题解决，就离不开国家“房住不炒”的政策以及降低生育、养育、教育成本和实现共同富裕等顶层设计，并且需要贯彻实施其配套措施。而远程办公能够提供一个新的视角和思路，让人们在等待改革以及配套措施落实的过程中，拥有一个缓冲地带。

特征：办公形式多样化 员工与企业喜忧参半

我们系统分析了 2020 年新冠疫情爆发前后国内远程办公的转型情况以及招聘情况。从两个方面观察了疫情冲击以及防控政策对办公形式所带来的改变。

存量转型意味着现有岗位的员工开始进行远程办公。具体情况如下：一些只能在线下进行的工作和活动不得不中断，而那些能够远程处理的工作和活动则转移到了线上进行。同时，像电商购物以及快递物流（包括外卖和配送）等线上线下经济的联动处于中间状态。

增量转型意味着远程办公的职位招聘数量有所增加。具体情况如下：公司体会到远程办公的益处，进而提升了相应的招聘需求；线上经济迅猛增长，促使新业态不断涌现且新职位得以增加；线下经济萎缩，使得招聘岗位减少，甚至出现公司生产停滞或倒闭的情况。

对于存量转型，我们运用了智联用户（包括求职者和职场人）的调研数据。课题组专门设计了远程办公调查问卷，并将其发放给智联用户（求职者/职场人）。这份问卷包含了受访者的个人基本信息、工作职业情况、通勤状况、居住情况、婚姻家庭情况、疫情后远程办公的经历、对公司远程办公政策的了解程度、对远程办公优劣势的认知以及对远程办公的期待等方面的内容。2022 年 2 月 10 日，问卷在智联招聘手机客户端发布。我们最终选取了 2 月 10 日至 15 日期间收回的问卷，这些问卷被完整回答，共有 3558 份，我们将其作为研究样本。

针对增量转型，我们运用了智联招聘的大数据。通过招聘广告中所包含的远程办公关键词，像远程、居家、在家办公等词汇，我们统计出在 2017 年 12 月至 2021 年 12 月期间，智联发布的远程办公招聘广告有 60 万条。接着，从智联的全量招聘广告里随机抽取了约 2000 万条，这里面既包括远程办公职位，也包括非远程办公职位，并将其进行对比。

我们发现受访者对远程办公的呼声较高。尤其是在疫情之后，调查结果显示，求职者在疫情后普遍更加关注远程居家办公的招聘广告，他们更倾向于寻找可以远程居家办公的职位。同时，在职者也希望自己所在的公司能够允许员工远程居家办公。不考虑疫情因素的话，95%的受访者希望一周里至少有一天能远程居家办公；28%的受访者希望一周中有两到三天可以远程居家办公，这种情况与携程公司目前施行的“3+2”混合办公模式十分接近。（图 1）

图1：受访者希望一周中可以远程办公的天数

调查显示，约六成在职者期望自己所在的公司能够允许员工进行常态化的远程办公。其余的在职者则希望公司可以允许员工每周有一到两天进行远程办公，或者为员工提供更加弹性灵活的上下班时间。（图 2）

图2：受访者对远程办公常态化的需求

2021 年 3 月，微软发布的 Work Trend Index 报告显示，超过 70%的在职者希望公司继续为其提供远程办公的工作方式选项。此外，斯坦福大学和芝加哥大学的一项调查研究表明，有 54%的求职者只考虑那些能够远程办公的职位。

受访者对远程办公呼声很高，那职位的提供者即公司对远程办公的看法是怎样的呢？从公司层面来讲，采用远程办公工作模式的最大担忧是是否会致使员工的工作效率降低，以及是否会让公司管理的难度增加。然而，现有的研究结果显示，远程居家办公不仅提升了员工的工作效率，还降低了员工的流失率，促使员工为公司创造出更多的价值。斯坦福大学和携程公司合作进行了一项远程办公实验，这是很有代表性的研究。实验表明，携程公司呼叫中心的员工在远程居家办公后，工作效率不但没有下降反而有所提升，离职率也降低了。并且，远程居家办公使得公司在写字楼租金、办公设备购置等运营成本方面节省了资金。

上述研究结果表明，远程办公这种工作模式能让公司和员工都获得益处，实现双赢。然而，在实际的生产活动里，真正实行远程办公的公司数量却很少。这体现出了远程办公存在的局限性以及在现实中面临的阻力。

因为工作内容和性质的缘故，经济活动中的众多行业无法实现数字化转型，它们的生产经营必须在线下开展，像农林牧渔业、制造业、运输业以及建筑施工、医疗手术和家政等行业就是如此。美国芝加哥大学的一项研究测算得出，仅由于工作内容和性质的因素，在美国就有 63%的工作岗位无法进行远程居家办公。

相比之下，互联网行业、金融行业以及教育相关行业更易于转为远程办公。在我们的原始数据里，教育培训方面的远程办公职位招聘数量占智联远程办公职位招聘总数的三分之一。然而，在 2021 年 7 月“双减”政策出台之后，教培行业的职位招聘数量出现了“高台跳水”般的下滑。为了确保后续分析的连续性，我们在研究过程中把教培行业在远程办公职位中的数据排除掉了。排除教培行业后，其占比最大。IT/通信/电子/互联网行业发布的远程居家办公职位招聘超过四成。（图 3）

其次，在适合远程办公的那些行业中，有多重因素对远程办公的推行与普及起到了阻碍作用。具体原因包含：

信息存在不对称的情况，企业的管理层如果不进行尝试，就不能够知晓远程居家办公所实际具备的好处，所以也就难以对远程办公进行精确的成本收益方面的评估。

转型成本较高。远程办公对传统组织架构进行了颠覆，使得公司管理层以及团队领导无法在现场实时地了解和指导远程办公的员工工作，同时员工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来适应这种新的工作模式。

“不担忧少而担忧分配不均”，要制定远程办公工作模式下的工作制度，这需要高层进行考虑；要制定考核标准，这也需要高层进行考虑；要制定薪酬机制等，同样需要高层进行通盘考虑。

2020 年新冠疫情爆发，这在客观上促使了远程居家办公的转型。在疫情的冲击之下，远程办公职位的发布数量有了大幅度的提升。到 2021 年底，这个数量依然维持在疫情前的三倍水平。调查情况表明，在疫情之前，仅有 8%的在职者所在的公司准许员工进行远程办公，18%的在职者对公司的远程办公政策并不了解，只有 15%的求职者曾经有过远程办公的经历。疫情之后，有 31%的在职者所在的公司开始推行远程办公。同时，35%的求职者拥有过远程办公的经历。然而，也有 43%的在职者所在的公司在疫情前后都不允许员工进行远程办公。另外，50%的受访者依然未曾经历过远程办公。

从招聘市场的整体规模方面来看，远程居家办公的职位招聘广告在智联的全量招聘广告里所占比例非常小。不过，在疫情期间，这类职位招聘广告有明显的上升趋势。（图 4）

疫情过后，很多公司开始迈出远程办公的步伐，并且开启了远程办公的职位招聘。从数据来看，疫情之后远程居家办公职位招聘数量有所增加，而这一增加主要是由那些在疫情之前从未发布过相关职位的公司所导致的。一方面，在疫情防控政策的影响下，公司只得将部分职位转为远程居家办公，或许在体会到远程居家办公的益处之后，会持续发布相关职位的招聘需求；另一方面，在疫情期间，线上数字经济迅速发展，消费者对线上业务的需求增强了。有些公司无法适应这一转变，它们会因生产活动难以为继而在疫情中暂停营业，甚至倒闭。同时，也有一些新的公司会在疫情冲击导致的行业环境变化中诞生，进而创造出更多可远程居家办公的职位。（图 5）

同时，不同经济活动和职业的远程办公可行性存在较大差异。远程办公的招聘职位有多种类型。其中包括单体化的岗位，像在线客服、在线销售、视频主播等；还有知识型岗位，例如在线教育、专业服务咨询、设计制图、翻译等；以及互联网相关岗位，像程序员、工程师、网页开发等。然而，农林牧渔业、大部分制造业、建筑业、交通运输业以及部分服务业的一线业务岗位，比如建筑装修、设备维护、家政保洁等，并不具备远程办公的基础。此外，有一些岗位是线下的，包括仓储、物流、配送等；还有一些岗位是线上的，像电商、餐饮外卖、酒旅等。这些岗位存在线下与线上的互补关系，具有线下线上的联动性。

从长期角度而言，疫情的冲击促使了远程办公在存量方面和增量方面进行转型。未来，用工需求以及就业形态将会持续受到影响。

前景：社会效益明显 深入发展势在必行

如果远程办公是未来的发展趋势，那么我们除了要讨论它对员工工作效率产生的影响之外，还应该关注它所带来的社会效益。

调查发现，远程办公有突出优势。60%的受访者认为，工作时间更具弹性灵活，能自行分配工作与休息时间；59%的受访者觉得，节约了上班的通勤成本；46%的受访者认为，方便照顾家庭，像照顾小孩、老人或者不用与家人分隔两地。

关于远程办公的这些优势，国际学界也有相似发现。

与此同时，远程办公也面临一些挑战。调查发现，家里缺少安静的办公环境，像与子女、老人或室友同住等情况，以及缺少电脑等远程办公设备和宽敞的办公空间等劣势，并非求职者最在意的问题。而公司付给远程办公员工的工资更低，工作与生活缺乏界限，比如夜晚的工作电话，工作效率低从而影响团队合作，缺少与同事的社交互动等相对软性的因素，才是求职者所认为的远程办公的最大劣势。

我们的研究发现，影响人们远程办公意愿的因素包括：

通勤因素方面，通勤时间如果越长，那么求职者远程居家办公的意愿就会越强。

住房方面。大城市能提供众多就业机会，然而高住房成本却带来了沉重的负担。所以，租房成本越高，求职者远程居家办公的意愿就越强。

求职者越希望平衡工作和生活，其远程居家办公的意愿就越强，而这与婚姻、家庭和性别等因素有关。

因此，远程办公或许能成为缓解上班族通勤、住房以及兼顾家庭等社会问题的一种方式。从大家在疫情期间的远程办公经历来讲，与常规上下班（坐班制）相比，将近六成的员工对远程办公的体验更为满意，同时也有四成员工觉得各有优劣，所以这就需要我们在实践中进一步去进行调整。

从国内外远程办公的企业实践情况来看，国外方面，亚马逊、微软、谷歌以及苹果等互联网公司推行了混合办公模式，把远程居家办公这一选项转变为常态化机制；国内方面，携程公司在今年 3 月正式宣告开始实行混合办公制，准许员工每周三和周五进行远程居家办公，它成为了国内首家推出“3+2”混合办公制度的大公司，给其他具备类似条件的企业提供了良好的参照示范。

当前，数字技术催生了一大批新就业形态，平台经济也催生了一大批新就业形态。这些新就业形态促使劳动力市场产生深刻变革，这些变革值得我们持续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