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珠媛在亚洲新闻台的职场遭遇：年轻女性在亚太地区面临的性别歧视问题

2016 年，韩国女生朴珠媛完成了在香港大学的学业。毕业后，她怀揣着新闻理想，向新加坡亚洲新闻台递交了职位申请。

大学期间，朴珠媛十分忙碌，如同陀螺般不停转动。她选修了新闻专业以及政治与公共管理专业这两个专业。并且，她还在忙着在多家国际知名媒体进行实习。她曾在亚洲新闻台实习过一个月，正因如此，在毕业后她想要回去看看。

她拥有名校学历，且有过多段实习经历。她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愿望，成为了亚洲新闻台的一名制作人。她原本希望能在那里施展自己的新闻抱负，然而，她却多次遭遇了不公平的对待，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她是一名年轻漂亮的女性。

在那工作的一年半中，我只能去忍受这一切。朴珠媛对界面新闻记者这样说道。像朴珠媛所遭遇的这种情况，在亚太地区并非是罕见的。并且这个问题在一定程度上，还对经济和社会的更快速发展起到了阻碍作用。

“新加坡文化”

麦肯锡全球研究院 4 月发布的《平等的力量，亚太地区性别平等之路》报告称，亚太地区可被视为世界上最具经济活力的地区之一。然而，与男性相比，这些国家的众多女性在工作和社会中正遭受着不平等的待遇。亚太各国在性别平等指标方面存在差异，其中新加坡被认为在性别平等方面表现良好。新加坡的性别平等得分基于 15 个性别平等指标，其得分为 0.68，这个得分远高于亚太地区的平均值 0.44。

在这个性别平等得分较高的国度里，朴珠媛在工作时遭遇了性别歧视和性骚扰。她表示自己的经历或许不能代表整个新加坡的职场氛围，但她觉得因为自己是女生，有些同事没有很专业地对待她，她仍希望他人能公平看待新加坡。

朴珠媛在电视台接受采访时，有些男性受访者时常会问她一些较为过分的问题。比如：“你有没有男朋友？”“是不是所有的韩国女生都会去整容呢，你有没有整过？”“要是我去韩国的话，我能够和像你这样的女孩约会吗？”

在拍摄过程中，节目组的摄影师会用“亲爱的”或者“小甜心”来称呼她，并且还会问她是否有男朋友。朴珠媛明确地表示不希望摄影师这样称呼她，然而对方丝毫没有歉意，还回应说：“那我可以叫你老婆吗？”音效师在和她坐在一起的时候，也曾对她说：“你可以靠在我肩上。”她出席某些活动时，有些男性会在有意之中把自己的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初入职场时，朴珠媛面对眼前的状况不知如何是好。公司里仅有她和另一位同事是韩国人，身处异国他乡的她内心感到孤独且无助。当朴珠媛向同事讲述她的经历时，他们只是轻轻一笑就过去了，还说：“你就是对新加坡的文化了解得不够。”

她不太明白他们所说的“新加坡文化”具体所指。她清楚地感觉到，这些言语和行为让她很不舒服。朴珠媛将此事告诉了女上司劳拉，希望能获得帮助。然而，劳拉听到后没有太大反应，只是说最好先不要去找 HR。

你要习惯这所有的情况。等你到了 40 岁，情况就会变好。我在你现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而现在，我就不会再遇到这些事了。劳拉笑着对 24 岁的朴珠媛说道。

当朴珠媛被问及为何自己会遭遇这一切时，劳拉教给她一个新单词——P.Y.T.。劳拉说：“你会遇到这些，就因为你是‘Pretty Young Thing’。”朴珠媛听闻此言后，目瞪口呆，无法再继续与劳拉进行谈话。

某一天，朴珠媛的一位澳洲男同事名叫丹尼尔。他对朴珠媛说：“你不能成为主播。”接着又说：“因为你没胸。”朴珠媛听完后感到非常震惊，然后说道：“你这句话真的很具有性别歧视。”

丹尼尔还说道，“这并非是性别歧视，而是事实。女生原本就不应该过于聪明，而应该学会装傻。”

事后，丹尼尔在社交软件 WhatsApp 上表示了“歉意”，他说：“很抱歉，这只是个玩笑，我以为我在澳洲，却忘了我在亚洲。”朴珠媛这次不想再默默承受，她在 Facebook 上公开了自己的遭遇，并且新加坡《联合晚报》在 2017 年对这件事进行了报道。

新传媒发言人当时向《联合晚报》表明，公司正在对这件事展开调查。新传媒坚决不能容忍职场存在性别歧视，并且将会严肃、公正地处理这起事件。

朴珠媛对界面新闻记者表示，在这件事上，新传媒没有保护好她，也没有进行彻底的调查。她于 2017 年年底离开了公司，仅获得了少量的补偿金。

韩国职场的“酒局”

朴珠媛回到韩国后，其工作进展并不顺遂。她曾在一家韩国的初创媒体公司担任商业记者达数月之久，然而在转正之际，公司却告知她要为其减薪。于是，朴珠媛提出了辞职，如今她已成为一名自由撰稿人。

朴珠媛的上一家公司在性别平等方面表现良好，她在此方面未曾有过不愉快的经历，同在该公司的金秀珍也认可这一点。

金秀珍具备 7 年工作经验。她向界面新闻记者表示，与之前的公司相比，当前这家公司在性别平等方面要好很多。报告显示，即便在日本和韩国这些经济发达的国家，女性在职场中依然普遍遭遇着性别不平等。

一名男性制作人对朴珠媛说，女性不能做制作人，原因是她们身体太虚弱。他还表示，当制作人太辛苦，三个月后女性肯定会因为月经不调而辞职。这句话让朴珠媛记忆犹新。

我对目前的工作感到满意，在这里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公司的氛围也很不错。然而，在我多年的职业生涯中，我深切地感受到了大量的性别不平等现象，并且还遭遇了性骚扰。言语间，金秀珍透露出了一丝无奈与悲伤。

金秀珍曾在一家广播公司担任记者。她说，在韩国，女记者（尤其是女主播）遭遇性骚扰的情况十分普遍。女记者们时常被那些男性制作人品头论足，并且经常会收到男上司的骚扰短信和电话。即便在工作时间，有些男上司也会举止不端地触碰女员工的身体。

下班后，领导会要求女性员工去喝酒。这有助于她们拓展人脉以及谈商业合作。金秀珍说：“我觉得强迫女性去这些酒局是不合适的。他们只希望女性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些，乖乖地坐在那里，微笑着听别人讲话，而不是积极地参与到对话中。”

金秀珍认为，广播公司为男记者和女记者分别设计了不同的职业发展道路。公司把更多时间投入到男记者身上，以“提升他们的能力”，然而却未给女记者制定长期的职业规划。因为许多女记者在结婚或生孩子之后，要么会结束自己的职业生涯，要么会成为自由撰稿人。

金秀珍称，她觉得这并非意味着女员工不努力，而是她们要扮演诸多角色，像母亲、妻子以及媳妇等。除了工作之外，她们还需照料家庭。虽然有些女性在结婚后仍希望在工作上取得成就，但她们不得不遭遇职场的上限。金秀珍认为一旦女性成为母亲，公司很可能会剥夺她升职的机会。

麦肯锡的调查报告表明，在亚太地区，每 5 位企业高管里，仅有 1 位是女性。在东亚的某些国家，每 120 位企业高管中，只有 12 到 20 位是女性。阻碍女性担任高层职务的最大障碍为“任何时间、任何地点”的工作模式，其次是女性所面临的“双重负担”，即工作与家庭。

女摄影记者——印度“稀有动物”

卡琳娜留着一头帅气短发，她是一位印度女生。她一直坚持不懈地从事着自己热爱的摄影事业。她用那瘦小的身躯扛起沉重的摄影器材，在印度的大街小巷中行走。她的 Instagram 拥有 3 万多粉丝。从她的摄影作品能够看出，她既关注印度的贫困人群，又喜欢时尚。

现在，卡琳娜 27 岁。她是一家国际知名媒体的摄影记者。要知道，在印度，能成为摄影记者的女性数量极少。我知道，整个新德里仅有 4 名女性从事全职摄影记者工作。做这行确实挺难的。卡琳娜对界面新闻记者讲，印度社会对女摄影记者存在偏见。在上家公司时，我常常从男同事那里听到一些带有很明显性别歧视色彩的话，并且他们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这是性别歧视。

数据显示，印度属于亚太地区性别不平等较为严重的国家之一。对此结果，卡琳娜并不感到意外，她表示：“无论是在家庭中还是工作场所，印度都未能给女性提供一个公平的环境。在工作时，我感觉自己有时就像被当作一个物品，被男人们讨论。”

卡琳娜曾在《印度斯坦时报》工作了 3 年半。在一个 15 人的团队里，她是唯一的女性员工。要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并非易事。由于她是女性，很多时候领导都不会给她安排有挑战性的任务。有同事劝她，说摄影记者真的不适合女人，女人的身体难以承担这种体力活，而且她们生完孩子后更不会将心思放在这上面了。

对此，卡琳娜心中不服气。她主动提出要承担一些工作任务。同事们这才察觉到这个女生不简单。之后同事们开始在工作上给予她一些帮助。

卡琳娜期望，倘若某些工作对她而言较为危险，那么公司起码得与她商讨是否该让她去做，而不能直接将她排除在外。她觉得公司能够采取一些办法来保障她的安全，例如在时间太晚的时候给她安排一名司机。

卡琳娜走在摄影记者的道路上，她明白自己还有诸多障碍需要跨越，然而她并未心生畏惧。她对当下所在的这家国际新闻社颇为满意，她觉得正是因为他们对女摄影师怀有兴趣，所以才聘请了她。

卡琳娜觉得，他们开始察觉到，女性能够给他们带来怎样的故事。她认为大众把女性的声音给忽视了，不能仅仅让男性来向他们讲述所有的事情。

麦肯锡亚洲区董事长、候任麦肯锡全球总裁施南德（Kevin Sneader）针对此次报告表示，从经济角度而言，追求增长但不释放女性的全部潜力，这就如同束缚了手脚一样。亚太地区已然成为全球经济增长的关键引擎，推进性别平等能够让更多女性从贫困中摆脱出来，从而释放出经济潜力，推动整个地区的蓬勃发展。

朴珠媛很是享受作为一名自由撰稿人的状态，然而其工作的稳定性存在不足。当记者向她询问未来的规划时，她流露出了些许迷茫。尽管她具备良好的学历以及丰富的工作经历，但是在韩国想要获得一份好工作并非易事。

朴珠媛对记者坦言，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工作。经历了那一切之后，她现在有点害怕在大公司里工作。她觉得自己可能有点悲观。

她在迷茫中却带着坚定。她说不管自己身处何地，不管是做自由撰稿人还是在公司工作，她都想一直做一名记者，并且会尽力做好。她有些激动地表示，因为她相信好的写作不会骗人，在这个数字化时代，好的写作会被人认可。她觉得这听上去可能很幼稚，但她相信好的文章能够跨越一切障碍，包括性别歧视。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劳拉、丹尼尔、金秀珍、卡琳娜系化名）